Steve Rogers是纽约布鲁克林区一位出色的消防员，也是消防大队的队长。
他不过二十五岁，身高6.2尺，头发金黄眼睛蔚蓝，标准的美国甜心长相，笑起来能迷死三条街的漂亮姑娘，他性格宽厚友善，肌肉发达的身体里有一颗柔软通透的心，女人想成为他的情人，男人想做他的死党，总而言之，大家都爱他。
这是一个无限趋近于完美的人类，造物主在创造他的时候一定比别人多花了三分钟。
Steve坐在眼科诊室里，眼睛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绷带，手里拿着一根可以伸缩的轻巧的拐杖。
“我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他说，“我有个朋友在康复中心做心理辅导，现在搬过来跟我一起住了……您想多啦，他是个男性朋友……哦，您想得更多了，他只是暂时来帮我过渡这个阶段，等我习惯了，他就会回到自己家里去。”
Steve三个星期前在工作期间出了意外，他的眼睛被烟尘灼伤了，那双蔚蓝的眼睛从此失去了神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此时正是夏天，他穿着短袖，裸露出来的手臂上满是磕磕碰碰留下的淤青，显然这段时间对他来说并不好过。
但Steve十分平静，他甚至没有刻意遮掩这些伤痕：“我觉得这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医生，我是为了任务而失去了视力，我听我的同事说那个任务完成得很好，我们把大楼里所有的生命——包括一窝刚出生的小猫——都救了出来，哦那真是个奇迹，如果这个奇迹需要我用视力来交换，那么我认为是值得的。”
医生看着这个年轻人的病历暗自叹息，除了眼睛的灼伤，他各项指标都非常标准，有些项目远超常人，而现在无法预测他的眼睛到底能不能恢复。
心理学常识告诉他，Steve一段话里用了很多“我”作为主语，说明他内心其实非常不安，隐蔽而迫切地想维持自己原本自信的心态。
“您非常高尚，Rogers先生。”医生说，“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帮您跟导盲犬中心联系一下。
“费用很昂贵吧？”
“您所在的消防局已经决定为您支付这笔费用了。”
Steve仍然有些犹豫，医生温声建议道：“导盲犬中心有体验服务，您可以先去那边看看，然后由您决定需不需要一只专属于您的小可爱。”
Steve端坐在诊室里，双手拄着他还没用习惯的拐杖，他的鼻尖闻得到太阳照在诊室的新窗帘上的味道，耳朵能听见门外细碎的脚步声，他的脚踩在地上，轻轻向前移动了一步，知道这地面是打磨光滑的石制材料。
这个世界仍然是多姿多彩的，他能用耳朵听，用鼻子闻，用他的心和皮肤去感受，只是他可能再也体会不到颜色的魅力了。
“您的建议很好，”Steve慎重地答复道，“请您为我安排时间。
6月12号早上，Steve在6点钟准时起床，同居的Sam前一晚为他配好了今天该穿的衣服，21天足以让他习惯在黑暗中摸索着穿戴整齐，今天为了表示对自己未来伙伴的尊重，他甚至笨手笨脚地给自己打了条领带。
“很好，今天的任务即将开始，Rogers队长。”
他眼睛上的绷带已经解开，虽然医生没有直接告诉他，但他从昨天的建议里听明白了，他复明的概率非常之低，只是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前，好心的医生不想让他失去希望而已、
如今他该面对现实，尽早接纳全新的生活。
有点艰难，但Steve Rogers从来不畏惧。
Sam还在睡觉，他轻手轻脚地关上大门，他们的辅导中心11点才上班，那小子晚上不知道去哪儿浪了，凌晨才回来，现在躺在自己的房间里鼾声大作，Steve不想吵醒他。
汽车从他耳边呼啸而过，街口红绿灯发出不同频率的滴滴声提醒他什么时候可以通过，地铁上有人看到他的墨镜和拐杖，扶着他的胳膊肘让他坐下，他能通过衣料的气味判断出上班时间人潮拥挤，对那个好心人由衷地说了谢谢，然而他没有得到回答。
也许那个人已经被人群挤走了。
他不得不耐心地听着地铁广播，一站一站，前几天Sam就给他念了他的路线，现在他按着记忆里的站点一个个数过去，还有五个，还有四个，还有三个……再过五分钟他就到了。
失明以后其他感官都被放大，像是上帝关上了他的眼睛，调高了其他器官的接收频率，Steve缓缓从地下铁的通道里走上地面，手机里传出苹果公司Siri冷静的女声：“前行，第二个路口右转。”
他无声地跟着重复了一遍，伸出拐杖伴随着Siri的指点向前走去。
他在问过三次路人后到达了驯养中心，接待处的小姐声音很温柔，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Steve从前不曾留意姑娘们用的香氛，现在也无法精准地给这位香喷喷的小姐取个代号，实际上，所有稍加修饰的女孩身上都带着香气，他觉得自己可以用香气来辨别她们，但作为一个绅士，他实在无法开口询问她们用了什么品牌的香水。
“您十天前就预约了是吗？正好Barnes先生今天结束了上一个工作，他会帮助您学会跟导盲犬相处，您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向他咨询。”香喷喷小姐末了补充道，“您运气真好，Barnes先生是我们这里评价最高的训练师，您跟他相处一定会很愉快的。”
Steve心想我尽量吧，说出口的却是：“我非常期待。”
他在Barnes先生的办公室等了十分钟左右，这个房间通风很好，能闻到外面的青草香气，Barnes先生想来是个细心体贴的人，他的办公室里温度适宜，播放着轻柔的令人心情舒缓的古典乐，这让等待的时间变得不是那么漫长，只是有些昏昏欲睡。
第十分钟大门被推开，Barnes先生携着一阵凉风走了进来：“非常抱歉Rogers先生，让您久等了。”
Steve站起身，伸出右手到面前的空虚里：“不用介意Barnes先生，您的办公室即使是我也觉得非常舒适。”
Barnes先生的声音是柔软甜蜜的，像一块淋满糖浆的华夫饼，他笑起来的时候带着点鼻音，Steve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鼻尖闻到的味道如同雪松清冷，而他在他的声音里听到了如同加了糖的牛奶一般的香气，他的手柔软而有力，温热地握着Steve的，像他的主人一样温柔体贴。
“您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现在我给您做个自我介绍吧。”Barnes先生翻动纸张的声音轻柔利落，“我是James Barnes，不过我朋友都叫我Bucky，如果您不介意，我希望您也这样叫我。”
Steve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您可曾在纽约布鲁克林消防中心服役过？”
“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但是的确是的，您怎么知道？”
Steve在失明后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我小时候见过您，布鲁克林旧民居起火的那次。”
Bucky隔了一会儿才说道：“实在对不起，那差不多是十年前了吧？我记不清了。”
“这没关系，”Steve依然灿烂地笑着，“原本我们也只有一面之缘。”
Steve设想过无数个跟Bucky重逢的场景，每一个里都没有他眼睛发亮握着他的手说“好久不见”的情形。
是的，没有。
现在认识Steve的人根本不会相信，自己认识的这个成熟稳重的消防队长在是十六岁以前是个体重不到90磅的病秧子，他每年生十二次病，一次病半个月，父亲死于战争，母亲忙于生计，让他整个人显得阴沉而虚弱，没有朋友，在学校也没有喜欢他的老师，所有人都不喜欢病秧子Rogers，而他也不喜欢所有人。
十五岁那年他所居住的旧城区起了一场大火，一路从一楼烧到七楼，所有的阳台上晾晒的衣物都变成了火焰的旗帜，尖叫声混杂着浓烟滚滚忽远忽近，Steve站在楼下灰头土脸地看着他所厌倦的一切在他眼前燃烧成灰，蓝眼睛里半是愤恨半是惶恐，烈焰也烧灼着他幼稚的仇恨，他看到曾经踢打他的邻居惨叫着从楼上坠下，看着咬过他的恶狗在楼梯间的大火里跳跃哀嚎，他看到很多欺负过他的人饱受折磨，而他无能为力地站在不远处，不仅没有感受到复仇的痛快，还为自己什么都不能做而羞耻。
Steve出神地僵立在原地，消防车呼啸而至，高大的消防员扛着水枪和灭火器一个个冲进火场，然后从遮云蔽日的烟尘里带出一个个伤者，一个个痛苦的受难人，甚至还有些已经失去了灵魂的肉体，他们有条不紊，冷静而忙碌地在被火焰吞噬的岌岌可危的建筑里来来去去。
突然之间他感觉到自己已经双脚离开了地面，是一个消防员从单元门口朝他冲过来，身上带着火焰灼烤过的高温，把他夹在胳膊底下带着他跑出五十多米，离火场远远的，隔着防护头盔冲他咆哮：“谁他妈让你站在这里的？！万一火势蔓延你也要跟着一起被烧死了！”
Steve吓了一大跳，透过头盔他看到消防员有一双非常明亮的又大又圆的眼睛，眼尾挑起，灰绿色的虹膜像是要喷出火，他眼睛里掉下一滴巨大的眼泪，倒不是害怕，而是因为凝视火焰太久眼睛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
消防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把摘下头盔，露出整张汗津津的脸，Steve目不稍瞬，看到那双灰眼睛长在一张年轻到不可思议的脸上，这位消防员有着红润的嘴唇和一个俏皮的苹果下巴，抬起另一只手塞给他一个暖烘烘的东西，Steve感觉到那个东西湿哒哒地舔着自己的手，消防员拍着他的肩膀放软了语气：“现在我要交给你个任务，小伙子，照顾好这个小家伙，带着它远远地离开这里。”
Steve呆怔着点头，消防员在他肩上使劲捏了一把，身后他的战友大声喊：“Bucky！你还在磨蹭什么快点过来！”
消防员回头用同样大的嗓门儿回吼：“现在就来！”然后继续对Steve说，“你是个好孩子对吗？好孩子就要好好听话，快去找你的家人，不要在这里呆着。”
他说完就戴上头盔走了，Steve怔怔地低头，看到手里是三楼邻居家新生的一只小狗。
只是一面之缘，只是几句话的工夫，灰头土脸瘦小虚弱的Steve不认为自己会留在那个叫“鹿仔”的消防员的记忆里，也没想过有一天他要站在他面前告诉他，我之所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
你是第一个给我信任的人，第一个试图保护我的人，第一个除了母亲以外对我表露善意的人，你不曾认识我，也没有温声细语，但是你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美好的存在，让我想要成为你。
而今天我站在你面前，却不想让你知道我十年来每天都在反复重温的心事。
搬运，以后不在随缘更了……版主封不封我都是随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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