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学校出来已经是晚上了，Bucky带Steve吃了顿晚饭后又带他回了家，翻箱倒柜把自己的体重秤找出来摆在他面前，用嘴咬着一根百奇点着说：“站上去。”
Steve刚要抬脚，又被他抬腿拦住了：“鞋脱了。”
Steve翻了他一眼，甩掉鞋子站上去，Bucky蹲下看体重秤上的数字，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拍了拍秤：“坏了？”
“啊？”
Bucky站起来伸手比量了一下他们两个的身高差，然后攥住Steve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兄弟，记得我跟你说要慢慢开始锻炼吗？”
“然后呢？”
“计划有变，你现在先得开始吃东西，”Bucky真诚地说道，“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身高但体重还不到110磅的……照你的病历来说，你得长到130磅我才敢训练你。”
Steve又皱起了眉头，他父亲是拳击俱乐部的教练，他当然知道锻炼的前提是身体素质起码达到合格线，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努力，但是每次他努力到一定程度，比如BMI指数接近17，这时候他就会生一场大病，要么高烧不退，要么骨折扭伤，总之等他痊愈了，体重又降到了标准线以下很多很多。
时下很多年轻人努力控制体重不要超标，追求纤瘦的身材，而Steve与他们截然相反，他想起码参加一下羽量级比赛，体重是差不多了，但是他比那些浑身肌肉块体脂率极低的选手高了一大截，而且说实话，那些选手的拳头像子弹一样，他基本上只有到处躲的份。
“别这个表情，”Bucky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这样子不像十九岁像九十，放心吧，只要你现在开始听我的话，一步一步照我说的来做，你……起码能长个二十来磅。”
Steve有点沮丧地搓搓脸，下了秤拎着鞋坐到沙发上穿回去：“对于这一点我没什么信心。我父亲是拳击教练，以前我偷偷去过他的俱乐部跟那些新学员学过一些，学他们怎么吃东西，学他们怎么锻炼……但是都没成效。”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布鲁克林俱乐部……Rogers先生不支持你？”
“他觉得我能活下来就行了，”Steve低头系鞋带，“其实我能理解他，如果我们两个交换身份，他像我这么多病多灾，我也会觉得他能活下来就完全足够了。”
“这倒是很稀奇，”Bucky翘着腿坐在他身边，用手托着下巴咬碎了第二根百奇饼干，“我只是不答应做你教练而已你就苦大仇深地死缠烂打快三个礼拜了，你父亲明明是个教练却拒绝训练你，你反而很理解他？”
Steve穿好了鞋，跺了跺脚：“我一开始也不理解，我青春期的时候很叛逆，跟他吵架，说我宁愿死在拳台上也不想一辈子去画广告画，他说哪怕我有一天BMI过了18.5他也就能训练我那一天，他要我认命，说人的一生在开始前就被上帝写好了，我绝对不可能成为一个拳击手……”
“听起来他还挺讲道理的，”Bucky掏出第三根百奇，“我退役的时候我叔叔差点把我绑起来吊在我们乡下的苹果树上抽，好歹你爸爸没对你动手。”
“然后三年前他过世前对我说，其实他一直很痛苦，因为我是个有天分的孩子，但是……”Steve说着便摇摇头，“他不想让我重蹈覆辙，自从他退役以后就一直在忍受创伤后遗症……其实他左眼已经看不到了，每到下雨天四肢都很疼，所以他酗酒，用酒精麻痹痛感，他知道很多酒鬼喝多了会控制不住自己打孩子，每次都撒谎说他出差了……我去俱乐部收拾他遗物的时候才知道，那些他没有陪我的夜里他都在休息室一个人酩酊大醉，孤零零地待着，不想伤害任何人。”
Bucky嘴里的百奇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他不擅长应对负面情绪，显然Steve现在非常难过，而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
他只能僵硬地坐在那里，庆幸Steve到底还是没有哭。
Steve当然是有天分的，他第一次在俱乐部里看到他的时候，Steve正被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子戴着拳击手套按在地上揍，虽然一直在挨打，但Bucky敏锐地察觉到他有着浑然天成的闪避能力，基本上将那菜鸟所有没头没脑可能造成内伤的攻击转换到无足轻重的部位，受伤无可避免，但他努力地把伤害削减到了最轻。
然而他的躲避非常不成章法，显然是遵循本能，没有任何技巧可言。
如果Steve身体条件再好那么一点，甚至只要跟那个素质一般的菜鸟差不多，Bucky也愿意当场收下他。
但当时的Bucky只能遗憾地叹口气，掐着菜鸟的后脖颈把他拎开：“滚开吧小子，别恃强凌弱了。”
Steve脸上青青紫紫的都是伤，他眼睛里像是烧了两把火，站起来喘匀了气就跑到跟俱乐部老板商量合作还是转让问题的Bucky面前气势汹汹地问：“你是教练？”
思及往事，Bucky没忍住又叹了一口气，伸长胳膊拉过Steve，让他肩膀靠在自己胸膛上：“行了伙计，我这儿可没有纸巾给你擦眼泪。”
“你是个混蛋。”
“你是个怪胎。”
Bucky翻了个白眼松开他：“行了行了，感性时刻到此为止，我送你回家？”
Steve用袖子蹭了一把脸：“好。”
Steve住的地方是布鲁克林的旧民居，一栋三四层高的公寓楼里密密麻麻分割出上百个房间，Steve拥有其中两个，一间客厅，一间卧室，以前是他和他父亲，现在是他自己。
Bucky也是第一次认认真真观察这里，他家境不错，其实就住在两个街区以外，父母健在，还有个妹妹，Steve告别以后一个人走上钢筋焊成的楼梯，在万家灯火中显得非常孤单寥落，Bucky一言不发地目送他走远，上了二楼打开房门，然后属于他的那盏灯光亮起来，是灯海中迥异于其他灯光的两点昏黄。
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他从醒来就在为Steve忙碌，整整十二个小时没有私人空间，还给美术生们做了两节课的人体模特，他现在想起来开始觉得当时自己肯定是累蒙了，不然没法解释他那离家出走的羞耻心，今天他脑子里想过很多事，为Steve规划了大概的训练计划，中间不停跟他斗嘴互怼，自从他退役以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这样长时间跟一个人形影不离了，然而今天他没像自己想的那样缺乏耐心，甚至开始期待起明天跟Steve的见面。
某种程度上来说，Steve还挺对他胃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