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cky只是沉默以对，在他不断追问下才哼了一声道：“我也需要一点时间消化这件事。”
Steve看不到他的脸色，他从来没听过Bucky这么冷淡的语气，他内心踌躇，关于Bucky他总是患得患失，也许是跟他从来没亲眼看过现在的Bucky有关系，他不知道在Bucky这样的语气背后是怎样的表情怎样的心情。
Steve向来是个擅于察言观色的人，他从前总能准确无误地从别人的表情上读出他们的心情，自从他失明以后他也失去了这种能力，此时面对Bucky，他不再像失明前一样对人际关系游刃有余，尤其是Bucky，他没法像从前一样解读别人的情绪了，而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关于Bucky Barnes的一切。
“消化什么事？”Steve逼着自己耐着性子问，“既然我们在一起了，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商量。”
“哦？”Bucky略带些讽刺地反问道，“既然你知道这一点，为什么决定不提交申请这件事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你也没问过。”
“申请导盲犬是要经过审查的，”Bucky强压着怒火冷静地说道，“但是提交手术申请这种事是个人隐私，我从来没见过任何一个有可能复明的盲人不去申请手术资格，你到底是为什么不愿意？”
“既然我能适应失明，机会就应该留给别人。”
Steve的心脏砰砰砰砰跳个不停，他不知道Bucky到底会作何反应，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把心里话告诉他：“这几个月里我不是没有想过，如果一直这样失明下去会怎么样，如果我的世界再也没有光会怎么样，刚开始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一天睁开眼睛却只能看到黑暗的时候我都非常绝望，总是想闭上眼睛再睡一觉，告诉自己现在天还没亮……”
“然后你要告诉我是你的朋友一直支持你，是我和Dollar的出现鼓舞了你吗？”Bucky嘲讽地说道，“你觉得你可以依靠这些在黑暗中度过余生？你认为只要有勇气和朋友就足够了，可以把机会让给别人？”
被说中了心事的Steve一时语塞：“你……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猜的，”Bucky的语气变得干巴巴，“Clint说你有时候伟大过了头。”
Steve一边欣喜Bucky对他的了解，一边对他的态度捉摸不定，忐忑不安地问道：“既然你能理解我……那你会一直支持我吗？”
“支持你？”Bucky苦笑道，“Steve，你永远不知道你这个要求有多残忍。”
Bucky被Steve的态度刺激到了，说完这番话就换上运动鞋准备出门，Steve心里七上八下的，摸到门口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Bucky的回答让他心里一沉，“我真的需要一点时间，求你了Steve，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才是对的，你对我来说一直是个特殊的人，但是我没想到……我爱的人特殊在这个方面。”
Steve伸出手想要拦着他，但是他一手抓了个空，Bucky关上门走了。
认识Steve的时候还是盛夏，如今已经到了秋天，纽约的街道上开始飘下了落叶，Bucky独自漫步在街头，没有方向，不知道该去哪里。
Steve是个很容易了解的人，个性简单而充满光明，跟他在一起Bucky永远都有安全感，虽然总是要担心他行动不便，但除此之外Bucky完全可以把一切都交给他。
然而他也时常忍不住要想像，如果Steve复明了，那该有多完美。
Bucky垂下了肩膀，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是不是自私的，Steve一直考虑别人多过他自己，哪怕是在他们恋爱之前，他也有过怕麻烦到Bucky想要将感情一辈子埋藏的念头，每每思及Bucky都忍不住想打个寒噤，他对Steve的感情一天比一天热烈，现在要他想象自己可能没法跟Steve在一起，实在很可怕。
他一路萧索地走着，没防备眼前突然停了一辆红色保时捷，车窗摇下，Sam和Natasha坐在里面冲他微笑：“嗨Kitty，要去喝一杯吗？”
“Steve打电话给你们了？”
“是啊，”Sam显然毫不意外他能猜到，毕竟他们都非常了解Steve，“他说你穿着短袖就出门了，你不冷啊？”
Bucky垂头丧气：“光顾着生气去了，没感觉。”
“相信我们听到他的决定的时候跟你一样生气，”Natasha翻了个白眼，“平心而论我很喜欢Steve，但他有时真的让人很想踹他屁股——弹性不错吧？”
Bucky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反应过来闹了个大红脸，又使劲摇头，Natasha哈哈大笑，给他开了车门：“上来吧亲爱的，咱们是时候也需要把Steve抛开来一场属于自己的聚会了。”
保时捷载着Bucky一骑绝尘驶向他不知道的方向，但他现在只想摊在后排车座上，慢慢消化刚刚郁结在心的闷气。
Natasha和Sam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家装修不错的餐馆，服务员显然也认识他们，把他们带到了“老位置”上，Bucky一直在神游，跟他说什么都答非所问，两个人对视一眼，Sam认真地说道：“关于想踹Steve屁股这件事，我们都是认真的。”
Bucky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刻瞪圆了眼睛握着拳头，Sam恍若不知：“你知道我们听他说不想手术的时候有多生气吗？这么多年我们一直跟别人解释Steve不是那种刻板的伟大光明正确的老古板，他是个活生生的有喜怒哀乐的人，结果他一个决定宣布出来，其他人都跟看傻子一样看我们。”
“他们觉得我们是嫉妒Steve的伟大光明正确。”Natasha啜饮一口咖啡摇着头说道，“其实呢，你也能体会到吧？我们最喜欢的朋友，毫不珍惜自己的健康，在我们这样努力为他争取一切的时候，轻而易举放弃了应该属于他的权利和机会。”
“我当然知道……”Bucky垂着头，“我们爱他，珍惜他，而他不觉得这种所谓的‘成全谦让’是在辜负我们的感情。”
“所以你别回去了。”
Bucky猛地又抬起头：“什么意思？”
Natasha眨了眨左眼：“在你出现之前我们从来没听过Steve在工作之外有懊悔的情绪，这次他打电话过来不停责怪自己没有好好拦住你跟你解释清楚，说自己让你伤心了——看在上帝的份上他虽然一向话多但我还是第一次货真价实地烦他——这说明什么……”
Sam默契地接过话头：“说明你可以改变这个老顽固的想法，让他知道知道，他这次是真的错了。”
Bucky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Natasha趁热打铁柔声说道：“你觉得Steve真的不想看看你的脸吗？他靠着一张你留在消防局的照片过了这么多年，现在他终于得到你了，而却一直看不到你有多可爱，真的不好奇不遗憾吗？”
Bucky抽搐着眼角想起当初跟Steve抱怨过他的朋友们总是过度吹捧自己，原来他们早有预谋。
而今天他要成为同谋了。
“我入伙。”